终究，叶歌也没有告诉艾尔莉亚寻找余火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，只是有些随意地岔开了话题。他心中清楚，女孩从未怀疑过他什么，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揭过去，要是换个人来说不得会追寻到底。
可要是那样，叶歌是否会认真回答又是一个未知之数了。他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，只是对于艾尔莉亚表现得稍微特殊了一点罢了，对其他人就未必会这样了。他愿意相信这个女孩，就像她愿意信任他一样。所以，这样的假设从一开始便不成立。
但话题兜兜转转，最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，该解决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。对叶歌来说，重要的大概并不是找到余火的“结果”，因为他压根就不关心神代或者那些埋葬于荒土中的神明会怎么样。也正是出于这样的理由，他才不愿意回答艾尔莉亚。
“我休息好了，我们继续找吧。”艾尔莉亚很快恢复了精神，双手按在桌面上，站起身看着叶歌，表情一如既往的认真。
“还没有放弃吗？”叶歌坐在椅子上，一只手撑着脑袋，默默地望着栏杆之外。从上往下看的风景与从下往上看完全不一样。如果说自下而上看时是仿若朝圣，那自上而下看便像是在凝视深渊，楼梯犹如无尽的螺旋一直往下延伸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明图书馆的容积如此之大，更多的地方却只是留给了中央的空洞。但仔细想想，如果不留出中间的空洞，哪怕是小精灵也很难把书放回去书架上，这样的结构反而是最合理的。
“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，还不如实实在在地去做些什么……我是这么想的。就算不一定能找到，至少也应该再努力一下吧。”艾尔莉亚轻声说道。
叶歌回过头看着艾尔莉亚，好一会儿才低头说道：“其实你不用这么上心也可以的。毕竟这只是我的私事，就算没找到也不会责怪谁。退一步来说，就算找到了线索，到时候艾尔莉亚又打算怎么做？”
“那当然是……”艾尔莉亚没有多想，可当她看到叶歌那平静至极的表情时，声音却又缓缓落下去，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。
是啊，就算找到了她又能做什么呢，最多也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祝福，然后目送着对方离开学院而已。本质上来说，其实无论她是否找到了关于余火的线索，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，因为她无法跟着叶歌一起去旅行。
“所以，这样就好。”叶歌反而笑起来，“再休息一会儿吧，不用太着急的。”
“……”艾尔莉亚看着叶歌，第一次没能回答上来什么，反而是没由来地感到些许焦躁。无从分辨，也没有那个时间去仔细思考，少女抿了抿嘴，压下心中的不安，仅仅是说道：“不用了，我已经休息好了。”
“也行，那就继续找吧。”叶歌点了点头，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说过的话。
艾尔莉亚确认了，自己一定是忽视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，或许她从未理解过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。她仅仅是沉溺在自己能够帮到他的事实里，由此生出了类似于自我满足的心情罢了。就像叶歌所说的那样，谁也无法责备她，自然也无需感到自责。
可是，这样真的好么？
艾尔莉亚不知道，她甚至无从确认心中的焦躁到底源于何处。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要对这个人说，张开口时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最后，少女只是有些失落地说了一句：“我们去下一层吧。”
“嗯。”叶歌点了点头，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。
这次，艾尔莉亚没有再提议分开去找，甚至很自然地走向了左边，微微蹲下身子，完全不去看上层的书架。叶歌站在她身边，抬起头看着那些书本，书名皆是毫无意义的文字排序，哪怕不看他都能知道结果。
可他同样很认真地去阅览了一边那些书本的名字，在短暂的时间里还是能留下些许印象的。他并不像艾尔莉亚那样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……或者说只要是魔女都有这样的能力，最多是知识量的差距而已。不死者不需要那样的能力。
许久，他才从书架上面抽出两本书，交给了艾尔莉亚。少女也没有多问，仅仅是把书抱在怀里，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——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重量。之后他们就再没找到有用的书本了，一路回到楼梯口旁坐下。
艾尔莉亚负责翻书，叶歌就在一边看着。
平心而论，这个女孩只要不开口说话，无论是谁都会对她感到动心，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似乎都可以放到她身上。当然，并不是说艾尔莉亚是一个多么嘴碎的女孩子，只不过是在她保持沉默，特别是沉下心去做一件事情时，最能体现她的魅力。
她就仿佛是被世界钟爱之人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的缺憾，不仅脸蛋可爱得过分，身材也是恰到好处，不偏向于任何一边。这样的人……会被所有人喜欢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。哪怕是叶歌，也很难去挑剔什么。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这种想法。
他当然能察觉到艾尔莉亚的焦躁与失落，却不打算对此说什么。困扰着艾尔莉亚的并非是别人，恰好是她本身所持有的良善。说到底，像他这样的人本来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边的，他们的相遇也只是一个意外罢了。
若他是个如此卑鄙的人，能够理直气壮地去利用这个女孩的良善，那他大可不必说出那些话来。可正是因为做不到，所以才会落得如此境地。就像是，习惯黑暗的人不必睁大眼睛，努力分辨该往何处走，他也不需要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。
“对不起……还是没找到。”艾尔莉亚合上书本，不知道该不该去看叶歌。只是，在说出口时，不知为何心情却突然放松下来，就连刚才没想通的事情也一下子理解了。她抬起头，看到对方依旧是那样的表情，既不冷漠，也不疏远。
“嗯，没关系的。”叶歌点了点头，“我们去下一层吧。”
啊……原来是这样。
她终于理解了，自己的不安与焦躁到底来源于何处。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帮到对方什么，而是……在这样的过程中，两人注定要变得疏离，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，着急得仿佛是想让他尽快离开。由此，那个未得到答案的问题也变得清晰起来。
对叶歌而言……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？
“对不起。”她便又重复了一遍。
叶歌微微歪头，随后问道：“为什么要道歉两次呢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艾尔莉亚摇了摇头，一如既往地笑起来，“我会陪你找遍整个图书馆的……要是期间能找到最古之书就最好了。”
然而叶歌没能作出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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